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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事变日亟

「天明哥天明哥」珂月的叫声又从远处传来,荆天明再度充耳不闻。

此时的荆天明呆坐在羡蓬莱二楼他住的那个房间内,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事实上,打从下午离开仙山圣域,回到酒楼房间后,荆天明就宛如一直处在梦中。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带着满肚子气,想去质问那人,怎么会就变成那人口中处处听从父亲安排的好儿子呢

「天明哥。天明哥。」珂月进房后见他又在发呆,这回老实不客气地踢上两脚。「哎呦」小腿阵阵发疼,荆天明惨叫一声,「原来是月儿。」「不是我还能有谁」珂月吞下了本来打算说的话,看荆天明有点可怜的份上,只小小埋怨一番。

「嗯。」荆天明回身似地点点头,问道:「大伙儿都走了吧」

「我刚才在酒楼内晃了一下,几乎都没人了。」珂月在荆天明对面坐了下来,抓把炒米吃了起来,「谁那么傻,还留在这儿不走下午你回来不久后,守在外头的鬼谷门人全都散了。说时迟,那时快。风旗门唐过天就第一个冲出去啦。珂月知道荆天明虽呆坐在房内,心中却着实挂机,所以细细描述道:「被困在酒楼的那些人,见唐过天出去没事,都纷纷跟着离开了。到现在好说也两个时辰过去了,这酒楼里留着的,只剩下你我,还有鬼谷的人了吧。」

「那就好。」荆天明本想问一声,大伙儿是不是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眼见珂月压根儿不提这事,荆天明也就了然于胸,「对了,月儿,那么你可曾见着马少嬅女侠秦那人说了,马女侠也被困在羡蓬莱酒楼里。」

「什么」珂月站起来,复又坐下,「没有,我没见着见着马女侠。」珂月直至今日方知原来她母亲也在此处,「紫语那厮与邵广晴是有见着,但我娘马女侠我没见着。」珂月想到荆天明如今也与自己一般苦,忍不住露出苦笑,「这么多天,却不曾见到她的面,她必定是刻意躲开我了。」在这么小的酒楼内,若非刻意相避,又怎能瞧不到荆天明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打算追上去,杀了紫语」珂月愣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不急,杀紫语还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是」荆天明摆手示意,屋外有人,珂月也就闭口不说。

过一会儿,果见左碧星推门进来,见他二人又在吃炒米,忍不住暗想,「从来也没听说哪一国的皇子这么爱吃炒米的,这倒好,将来皇子娶了这位姑娘作王妃,两人镇日啥都不干,就是一块儿吃炒米。」左碧星想着想着差点儿笑了出来。

「徒弟,你傻笑什么」荆天明问道,「我叫你去查的事情呢」

「是、是。」左碧星对于这新攀上的师徒关系觉得很满意,尽管天明语调十分轻薄,他也不在乎,「回皇子师父的话,赵楠阳那家伙果真消失了,四处都找他不着,不知道是追在儒家后头,还是尾随八卦门的那些家伙去了」

想起那日赵楠阳对邵广晴与贾是非两人的承诺,荆天明心中颇为担心,便对珂月说道:「若不赶紧通知刘毕、陆元鼎二人,只怕尚未走出鬼谷,他们便性命难保了。只是不知道赵楠阳是追着儒家人马去了还是八卦门呢」

珂月多少猜到荆天明的心意,便道:「那就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追儒家的人马,想办法暗中通知刘毕,就说邵广晴与赵楠阳串通,要取他的性命。天明哥你呢,你则去追八卦门的门人,八卦门中没有什么高手,只怕难敌赵楠阳的毒手。」荆天明脸上一红,知道珂月看破自己心中亦担忧辛雁雁的安危,但这确实是他所愿,便对珂月道:「那好,月儿你先跑一趟,通知刘毕。」珂月点点头,也不多言,便冲出酒楼去了。这头荆天明问过左碧星八卦门人走的方向,也将左碧星支开,准备自个儿去告知陆元鼎。

荆天明正欲出门时,门口脚步声又再度响起。荆天明不耐烦地言道:「徒弟,你又回来做什么」门一拉开,出现的却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你你是」荆天明终于想起来,这人与方更泪坐在同一桌吃饭,「你是墨家的卢常贵。你怎么没走」

「二皇子好记性。」卢常贵见荆天明认出自己,便笑了,「在下是特地来投靠二皇子的。」

荆天明见他口口声声叫自己二皇子,心就凉了一半,明明知道这卢常贵是墨家弟子,荆天明好事忍不住生气:「这里没什么二皇子你家钜子莫非信不过我,派你前来试探吗」

「对对对哈哈哈」卢常贵放声大笑。荆天明愈是生气,他就笑得愈大声,愈开怀,「怎么二皇子生气了」

「滚你给我滚出去」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嘲笑,如他不是墨家弟子,难保荆天明会放过他。「好好」那卢常贵拍掌叫好,言道:「我就知道你绝不是刻意要去当什么大秦国二皇子的,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谁是你兄弟了」荆天明没好气地说。

「什么鸟话我怎么不是你兄弟了」那卢常贵说着往脸上一抹,竟然也搓下一层面皮来,在那张假脸下,露出来的那张面孔,竟然是久违了的项羽。这可把荆天明吓坏了。项羽笑道:「怎么咱俩不是好兄弟过命的交情」

「你、你、你你怎么」多少年没见了,项羽的声音都变得与当日不同,何况面孔但那挺拔的身材与昔日说话的口气倒是没什么变。

「怎么你以为只有儒家的人懂得易容术吗」项羽言道,拍拍荆天明的肩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哎,阿月呢她不是也在」

「她追刘毕去了。」荆天明愕然回道:「你原来你假扮成墨家弟子,这二十多天来,一直都待在这儿。方大钜子知道这件事吗」

「方更泪自然知晓。」项羽直接了当叫出墨家钜子的全名,言语间丝毫无礼敬之意,「我楚队跟墨家一门已经合作很久了,若要追究起来,方更泪还算是我的下属哪。」项羽有点得意地笑起来,「想不到吧小时候我武功老是输给你,文采呢又不及刘毕。你二人如今怎能想到,我竟然身为百万楚队的统帅。」

「百万雄兵」荆天明震惊了,「你」

「就是啊。」项羽提起楚国的实力,顿时两眼放出光来,「天明,你知道吗现在江湖上四处都流传着一句话,大伙儿都说亡秦必楚。换句话说,我楚队推翻秦朝是迟早的事情,是民心所向。」项羽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说道:「现在秦国的徭役太重、刑罚过酷,修治驰道、北击匈奴、修筑万里长城、攻打南越,简直没完没了,再加上,光是修筑阿房宫与这仙山圣域就动用了七十万人。」

「七十万人」荆天明震惊了,「怪不得这仙山城中到处美轮美奂。」

「可不是,这全是民脂民膏啊。」项羽又道:「你以为始皇修这仙山圣域是要做什么」荆天明想起秦王对自己说的话,本想回答,毕竟还是没有说话。项羽见荆天明摇头,便续道:「这是始皇在修筑自己的陵墓啊。」

「这仙山城是他的陵墓」荆天明又被吓到了。

「是不是很夸张谁都没想到这秦始皇居然要修一座城当坟墓吧」项羽似乎对此相当不以为然,「还有刑罚,从没见过刑罚这么重、这么残酷的国家。光是肉刑就有六种,走在路上随处都可见到肢体残缺的百姓。死刑刑罚居然还高达十一种你想想看,都已经要将人杀死了,却还有十一种不同的残忍手段。」

「十一种死刑」荆天明喃喃重复道。这么多年来他行走江湖时,都刻意回避管家政府,以至于鲜少得知这些事情。

「是啊」项羽毫不放松,咄咄言道:「有腰斩、枭首、弃市、戳尸、坑埋、凿颠、抽胁、镬烹、车裂等等,还有俱五刑、夷三族,简直是惨绝人寰」

「原来,原来他是这样统治天下的。」荆天明想起始皇也曾下令坑埋儒家弟子,看来项羽所言确实不假,「这么重的刑罚,他是要人怕得不敢违抗他。」

「没错这秦始皇,简直就像恶鬼一样」项羽忿忿地说道。

「你跟我说这些干么」荆天明突然醒觉过来,项羽改装易容潜伏在羡蓬莱酒楼,待众人走后,这才出来相认,必定有他的用意。

「不瞒你说,天明。」项羽点点头,诚恳答道:「虽然天下百姓都说亡秦必楚,但我实在没有把握啊。」项羽叹了口气,「秦始皇那人真是太可怕了,就连我手下最雄壮的将军,听到他的名字心中都忍不住发抖,仗还没打,士气就先萎靡半分了始皇近几年来,一直四处出巡,弄的就是耀武扬威那一套今天突然出现在山南,后天又突然出现在陕北,只吓得天下人无所适从。而且近几年来,他神出鬼没不说,又很少接近外人。」想起今日上午接见自己,始皇连徐让、赵楠阳都不见,荆天明忍不住点了点头。

「但你今天见着始皇了」项羽今天激动起来,「告诉我,始皇的模样看起来如何他是不是身体虚弱快死了」「没的事。」荆天明说出来的消息,使项羽的希望落空了,「他黑发如云,看来宛若青年一般,思路也很清晰」

「不不不不会的」项羽几乎吼了起来,「虽说这些年来始皇迷信方士,吃了不少神丹妙药,但怎么可能他必须死,必须死。始皇不死,我楚国的大业难成,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没人敢真正地追随我推翻秦朝。」项羽突然抓住了天明的手,言道:「天明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我我怎么助你」

项羽放开荆天明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这瓶子里有一颗药丸。」项羽将瓶子递了过去,「始皇苦心炼的仙药不是马上就要完成了吗到时候,天明,你便将这个药丸与那个仙药掉包。」

「你要我调换仙药」荆天明此时总算明了项羽的来意,「这瓶子里装的是」

「自然是毒药。」项羽也不隐瞒,直接了当地回答。

「你要我毒杀他」

「怎么莫非你真认为他是你的父亲,下不了这个手」

「这个我」

「天明,我言尽于此。」项羽似乎看出荆天明心中的犹豫,「我之所以拜托你,是把你当兄弟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决心去当大秦国二皇子的话,我也没话说:那么,我们下次相见之时,便是敌人了。」项羽站了起来,不再久留,「好自为之吧,天明。」项羽凝视了荆天明一会儿,这才推门离去。

「搞搞什么」项羽走后不知多久,荆天明突然生起气来,自顾自地说道:「一个叫我统帅鬼谷、打击各大门派;另一个要我把仙药换成毒药。这这两个混帐家伙我我荆天明是谁我是个叫化子,流浪汉,不是什么二皇子,也不想当什么开国英雄,你们你们不能让我当我自己就好吗混账混账东西」说到最后忍不住对窗外怒吼起来。

被项羽这么一耽搁,眼见就楼外天就要黑了。荆天明想起八卦门的事情未了,急忙奔了出去;只是这时八卦门门人早已走得遥远,却到哪儿去寻找陆元鼎等人的下落想起辛雁雁的安危,荆天明更是像只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

荆天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隐隐约约听到远方传来奇怪的声音与脚步声,他连忙翻上附近的屋顶,屏住气息,悄悄地观察。

「嘿呦嘿呦嘿呦」夜色中只见八个小小身影抬着一只长木箱,脚步一致地整齐移动。荆天明心想,「好呀,小妖怪又出动啦。」眯眼仔细辨瞧,果真是神都九宫的童男童女,数月不见,几个孩童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奇了」荆天明见状想到,「月儿明明追赶刘毕等人去了,姜婆婆又失踪好多天,没有消息,莫非这几个鬼灵精背着大人们在弄什么玄虚吗不知这回是轮到哪个倒霉鬼躺在箱子里」荆天明原本心情烦闷已极,正巴不得有件趣事来瞧瞧;另一方面又担心珂月与姜婆婆不在时,神都九宫的门人出什么事,索性便远远跟在八童身后。

箱子一路被抬往鬼谷城郊,穿入树林,至此,八个小童才比较放松地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话来。这个嫌那个走太慢,那个嫌这个抬得不够高,一会儿报怨每次这种苦差事都是他们八个,一会儿又说树林子有鬼大家得走快点。

荆天明在树梢上轻轻移动脚步,本想听出这长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八小童说的尽是些拉拉杂杂的废话,不禁也跟着在肚中抱怨起来,「吵什么吵本来就已经走得够慢了,这么一讲起话来不是又更慢。照你们这种速度,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天上一弯月牙,地下树影幢幢,八个抬着木箱的孩童和荆天明便这么一前一后、一高一低,蜿蜒地穿过树林来到渭水河边,一艘船正泊岸等着。

神都九宫的紫衫少女立于船首,见得八小童靠近便立刻跳下船来,双手插腰,没好气地怨道:「怎么搞这么久定是谁又半路停下来如厕了是吧」众孩童急忙喊冤,八颗小头摇得跟拨浪鼓也似的,「哪有我们中间都没停」「就是啊这次我们都有事先上过茅坑」「姐姐我们已经很快了好不好」「姐姐,你又没抬过你都不晓得抬一个人有多辛苦」「就是啊」众孩童一面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一面零散地各自撒手,那木箱子随意往地上扔去,「咕咚咕咚」四声,还不是一次跌落,是四个箱子脚分别着地。

荆天明「哎呦」一声,暗自同情,「里头的人可摔疼啦。」八小童还在吵着:「都是白儿不好啦他每次都走得很慢」「我当然比较慢因为我抬的那个角角最低,很重唉」「谁叫你长最矮」「对啊我们都长高了,为什么只有你没长高」「我有长高」「哈哈你没有」

「好了啦喂」蓝儿见紫衫少女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很识相地扯扯其他小孩,「大家不要吵了,来啦,把箱子推进水里啊」蓝儿原本很讨好地要率先动手,不料竟反而被紫衫少女「啪」地一记打在头上。

「白痴」紫衫少女斥道:「说了多少回,从旧家来新家是顺流,所以木箱子可以直接扔进河里;从新家回旧家是逆流,没办法光靠木箱子自己漂」

众孩童呆愣半晌,「啊」「什么啦」「什么顺」「顺溜啦」「旧家来新家然后咧」「逆流啦」「什么是腻牛」「不是啦你弄反了啦」「那什么是正的」「紫阳姐姐,你要不要再讲一次」

「」紫衫少女很快就放弃了解释,伸出一根手指直接下令:「木箱子抬上船」

「不要啦~~」一群孩子听见又得扛起木箱,顿时发出阵阵不情愿的哀嚎。「啰嗦什么上船」紫衫少女「啪」地一记朝黄儿头顶拍去,转身先行回船,嘴里还咕哝着:「白痴饭桶教了几次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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