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灌满浴缸总要一点时间,余安安倚着门,扬头看着他眉目紧蹙的模样,忽然喉头有些发酸:“就这么担心我”
她会游泳,且有武术的底子,哪怕最近身子弱一些,抱一个娇小的女孩上岸完全没有问题。但他手指发凉,掌心甚至有一层薄薄的汗。
她像是突然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意她在意到了这种程度。
“安安,”他拥住她,脸颊贴着她湿透的黑发,“以后不要这样,你要记得,你自己永远是第一位的。可以善良,但不要这么为了别人。再说,还有我呢!”
余安安嘴角微抽,要怎么说,她那么着急跳下去并不是因为善良。但他嗓音深沉,诱得
她眼眶发湿,却又仗着他的溺宠,忍不住在他怀里哼唧:“那可不行,你去抱她,我就该吃醋了。”
白慕阳本是神色紧绷,这时被她逗得忍不住扬唇笑起。她便推开他准备进去泡一泡,关门前,忽然又扒在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笑着看他,“白先生,我觉得那个女孩喜欢你,你不许和她多说话。”
“好!”他满眼宠溺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点头。
余安安关上门,白慕阳在外间,忽然仰头靠在墙上,整个人像忽然泄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手指到这时还在微微发抖。
那个落下水的女孩叫姜一一,是姜家的小女儿。原本,他生怕那个姜一一多说一个字,可是在余安安跳下去那一瞬,脑海中一瞬间涌过的,是死别。
白斯年过世,其实于他而言,终是有所触动。那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纵是他无比讨厌他,憎恨他,却是不能抵过他到底是养他长大。只是余安安状态一直不好,他便也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已失去,而是要珍视身边人。
他失去了白斯年那个爷爷,若是余安安再有所损伤,他的世界,大约也完了。
他沉沉地闭上眼,想起方才与来人的对话。
……
他们站在泳池边,他身上的气息冷冽,那人却是悠然自得的模样。
“阿姨最近还好”他道。
来人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叫我来就是说闲话,叙家长”
他的母亲曾经是白家的家庭医生,后来他也是学医,又与白慕阳同龄,勉强算作发小。只是他年纪稍长一些,性子也更沉稳。
王辰逸瞧着白慕阳脸色紧绷,不由道:“余小姐的病迟早要治,你这么拖着,预备拖到什么时候”
白慕阳抬眼看向他,眸中并没有答案。
“你在害怕”王辰逸戳穿他。这件事迟早要做决定,拖着绝不是解决办法。
他倒没否认,当即点头:“是。”
“你居然承认了”王辰逸尤是意外。
他不吱声,也无法应对。王辰逸索性将事情都摆在他面前,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老爷子做过的事我大体也都知道,这件事虽说和你没有关系,但事关至亲,余小姐未必有这个理智不去责怪你。即便是真的知道不该责怪,也难免不会迁怒于你。”
“白慕阳,”王辰逸凝着他,直接道,“坦白说,这些天你是不是一直都有些庆幸,庆幸她忘了。原本,在一方最需要的时候另一方不在,于所有情侣而言都是致命的。偏巧,你回来得晚,她却是正好悲痛至极,得了ptsd。”
“她现在性子变得柔软,甚至会比从前更喜欢你。可她越是喜欢你,你就越是不敢拆开真相。”
王辰逸说到这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响,抬眼便瞧见对面那个姜家的小女儿掉到了水里。他目光冷漠地瞧着,并没打算施以援手,不曾想安安竟是跳了下去。
他被人拉住,大约仅有两秒钟,安安便抱着姜一一浮出了水面。这泳池原本也就只到女孩的脖子。他却是慌得整个人发抖。
女孩给姜一一做急救的时候,王辰逸一手落在他的肩上,又是提醒道,“你拖不了太久,今天的事就是一个警示。”
警示
白慕阳想起这句话,确然如此。
安安对伤害过她的人施以善意。若她恢复,兴许也会因为善良做同样的选择。但其实不同,她会有警惕心。
敲门声响起后,白慕阳立时收敛了眉目间所有颓败。
他站直了身子谦逊有礼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陆伯母。”他仍是依着安安的身份称呼眼前的人。
陆夫人将手上的衣裳交到他手里,脸色到底是不大好:“你要么是不来,要么就一个人来,好端端的带安安过来干什么”刚才的事她已经听说,她与陆市长不同,陆市长多少还要计较着那些人与柳姨有血缘关系。她却是正经看着安安长大,自然偏向安安一些。
“今晚我过生日,姜家那里你也知道,总归有柳姨这层关系,你也是……”陆夫人晲着他,又气又是无奈。
“陆伯母,”白慕阳沉沉道,“我预备让安安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