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底下皮包骨的野狗死在雪堆里,脏污的皮毛上血迹累累。
惨叫声从冰面上传过来,洛修斯向河中看,看见一伙七八个男人,正在踢打着什么,脚底下洇出鲜热的红血来,从他们腿间的空隙,洛修斯分辨出是个蜷成一团惨叫的男人。
“赌输了的钱还敢拖着不还”
“你交不交”
“还问个屁,昨天我早去了趟这穷鬼家里一趟,穷得分文没有,指望他还钱做梦去吧”
“我、我马上还你们再信我一次,我明天今天晚上就还上放过我,再饶我一次我求求你们了,留条命让我还钱”
“闭嘴吧,”一只脚碾在了男人嘴上,碾碎了他一口牙,连惨叫都憋不出声了,像濒死的鱼反复在冰面上扭动,“没钱就拿命还。”
啐了一口痰在男人脸上,推推旁边的人:“亚伯你去凿个冰洞,把这穷鬼扔进去,没钱就一了百了,少在这里浪费时间。”
怨毒的尖叫没进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洛修斯望着河冰上漫开的血,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孩子。
他的年纪应当已经是个少年了,却羸弱矮小,一点少年的朝气都没有。
他长大后很高,可现在还只到洛修斯下巴。
气温很低,正值隆冬,少年穿得过于单薄了,脸上冻得没有血色,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死死地盯着洇着血的河面,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惊惧、难过,在发抖着。
二世从洛修斯怀里跃了下来,仰着胖脑袋看着少年。
洛修斯摘下拉斐尔给他的鸟嘴面具,抱住了他。
他问:“冷吗”
少年一动不动、僵硬着被他抱着,又猛地推开了洛修斯,粗鲁而不礼貌,他冷冷地看了洛修斯一眼,转身就走了,一个字都没跟洛修斯说。
洛修斯在后面拉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回家好吗”
缪金明明还活着,手却跟他死后一样冷。
少年挣出手,声音嘶哑:“我认识你滚开。”
一双温热的手遮在了他眼睑上。
“闭上眼,我们回家。”
破旧的房屋中空无一人,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只有从朽木缝隙中刮进的冷风,感受不到一丝屋内该有的温暖。
洛修斯重构了被他遮在身后的木板,向少年伸出手:“我叫洛修斯。”
少年对他视若无睹,也像听不见他说的话。
洛修斯只好向他介绍坐在他腿上的白毛胖猫:“它叫缪金二世。”
听见“缪金二世”,少年终于看了洛修斯一眼,冷笑了声。
洛修斯露出笑:“我知道你叫缪金。”
缪金停在洛修斯身前,他尚未有几千年后沉寂下来的威厉和瘆人的冷意,只是一个看上去孤僻乖戾的小孩子,瘦削得过分,皮肤仍旧苍白,黑发凌乱地垂在脸侧。
他眼神警惕而嫌恶:“所以呢”
“所以,我想我来这里,应该是来找你的。”洛修斯慢吞吞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但除了你以外,这里没有别的我想找的人。”
他拉起缪金冷冰冰的手,向他手心哈了口热气:“我们以前认识,但你把我忘了。”
缪金被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骗子,我不认识你。”
听见“骗子”两个字,洛修斯有点愣神。他笑了笑:“你以前也说我是骗子,可我没骗过你。”洛修斯想了想,“或者不应该说以前,是以后,我们以后会是朋友。”
“当然,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认识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是朋友。”
洛修斯微笑道。
“胡言乱语。”缪金冷笑着。
“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可你不还是把我带回家了吗”洛修斯摸着二世说,“既然你没拒绝我,为什么你不选择相信我呢”
少年一听就恼了:“我让你走,你听了吗这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吗”
洛修斯若有所思:“你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总是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