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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 59 章

桑岺道:“但是妹妹又说,殿下的品质已经是难能可贵,又何必跟别人去比较,难道非要跟十三王爷一样才行有人可以戎马半生战功赫赫,也有人可以执掌天下平定乾坤,各有所归的。殿下只要做殿下您自己,就已经足够出色了。”

赵曦知的眼神有些恍惚。

桑岺说了这几句,苦笑道:“我听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辞,当时又想训斥她,可是、又觉着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赵曦知又有些神不守舍。

他自然牢记那天晚上桑落背地批自己的那两句话,本是成了他的心病。

直到现在桑岺突然提起,赵曦知听着桑岺的一言一语,才缓缓地“醒悟”,原来桑落……可能并不是她口中说出来的那种心意。

原来她,也还是心里有自己的,毕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为了他而辩护。

而且按照桑岺复述的话,桑落所说的,倒好象跟乔养真之前所劝诫他的那些话不谋而合似的。

赵曦知定了定神,微微一笑道:“三姑娘自然是胸有丘壑的。”

他本是想真心实意地夸桑岺一句,直到脱口而出,才蓦地发觉:这话岂不是当时养真对桑落的批语

怎么竟然鬼使神差地复述了她的话

桑岺则笑道:“得亏殿下是妹妹的知己,这若是别的什么肤浅人听了这种话,只怕得误会以为妹妹是在弃嫌殿下呢。可谁又知道妹妹其实是良药苦口、苦口婆心而已”

这两句更是恰到好处,竟把赵曦知先前心里的不快给扫去了。

他想起桑落那殊为可喜的容颜,心中想道:“我也差点儿误会了桑姐姐,殊不知她是那样孤高出尘的性情,说出这些话来倒也是情理之中。幸而桑大哥这番解释,不然我也误会她了。”

赵曦知跟桑岺说了半晌,起初的好奇退却后,困意卷土而至。

桑岺见机行事,只叮嘱赵曦知好生休息便退了出来。

这边三皇子一人卧在桑岺的房间中,正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清雅的香气。

恍惚中赵曦知几乎自己仍置身在樱桃巷的那并不算很大、却异常干净的小厨房内。

“这次又是什么”赵曦知脑中一片混沌,喃喃地问,还以为养真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幽幽地叹息,然后是女人的声音,低低道:“我还以为是哥哥呢,怎么居然是殿下”

赵曦知的睡意像是给风卷走了似的,他蓦地睁开双眼,看见站在身边的正是桑落。

朦胧中对上桑落的眼神,赵曦知撑着起身,似醒非醒:“桑姑娘、如何在这里”

桑落垂首道:“听说哥哥喝多了,所以过来探望,没想到竟打扰了殿下。”

赵曦知身边本来还有小金子跟王府的管事随从等,因为赵曦知醉了睡下,加上桑岺亲口说会亲自照料,所以大家这会儿都不在。

赵曦知看着桑落近在咫尺的脸,实在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甚至绝艳妩媚。

不知是不是酒力上涌的缘故,腹部有一股炽热之感,赵曦知口干舌燥:“桑姐姐……”

桑落一愣:“殿下你的脸色有些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口渴了”

她温声地嘘寒问暖,赵曦知听在耳中,心神荡漾。

桑落道:“殿下且稍等,我叫人去弄些醒酒汤来。”她似乎想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手到跟前却又停了下来。

但身上那股少女特有的幽香气息尽数钻到了赵曦知的鼻子。

赵曦知忍无可忍,浑身好像给点燃了似的,他想也不想,张开手臂将桑落紧紧地抱住,叫道:“姐姐别走!”

且说在樱桃巷,送走了赵曦知后,养真看着空空如也的厨下,无可奈何地叹道:“准备了一早上的东西,如今连一块儿饼都没留下,明明是堂堂的晋王殿下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眼,跟土匪似的。”

杏儿在旁笑道:“还不是因为姑娘手艺出色的缘故,方才我看殿下吃的可香甜了。”

养真道:“什么香甜,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过了这阵儿也就扔了。”

杏儿见她神色淡淡的,仿佛很不以为意,便道:“我看殿下是真心喜欢的……”

养真长长地叹了声,道:“他不过是因为在别人哪里吃了委屈,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等他想开了自然是另一番光景。”

杏儿似懂非懂:“姑娘说的是什么”

养真却也不解释,只笑道:“没什么,我也乏了,先不管这些,改日再弄就是了。”

正洗了手脸,喝了半盏燕窝准备补觉,外头突然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走到门口才停下。

杏儿早在外头打听了消息,进来跪地道:“姑娘,外头是得善,说是乔家来了人。”

养真翻了个身,转头看向杏儿:“乔家来人做什么难道又是来吵架不用理会,更加不要告诉太太,让他们自去。”

杏儿说道:“姑娘还是去看看,得善没说明白,但是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乔家遇上事儿了。”

养真本不想沾跟乔家有关,可突然听到这句,才又爬起身来。

稍微收拾了之后往外,来到堂下,却见竟是长房的乔可久。

乔可久毕竟是长房长子,当下养真上前行礼,口称“哥哥”。

乔可久见养真如此称呼自己,叹道:“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养真抬眸,却并不言语。

乔可久对上她的眼神,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只怕不想见乔家的人,但是乔家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我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

养真皱眉:“如何说的这样严重到底是出了何事”

“你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吓唬你的”乔可久满面苦笑,道:“我这会儿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你跟前同你说话,就已经是朝廷的恩典了。”

听乔可久简略地说了一遍来意后,养真才总算明白。

原来自从养真从乔家搬了出去后,京城内的众人还有些看不清楚局势,以为有什么玄机在内之类,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渐渐地有心之人察觉,养真跟乔家竟好像是决裂之势。

而且自从养真搬出乔家后,十三王爷赵芳敬跟乔家上下就再也不曾有什么交集。

再加上因为养真带了谢氏一块儿离开,朱老太太怨声载道,甚至一度吵嚷要追究养真的忤逆之罪等等,更加让众人看清楚了,乔养真是真的跟乔家闹翻了。

乔家从淮县一穷二白的上京,只是因为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前前后后的巴结照料,才得以立足。

如今众人见养真非但搬了出去,且好像跟乔家决裂了,这乔家自然就成了废棋一般,非但不必再去讨好笼络,甚至还要远远地避开,毕竟如果因为乔家而得罪了养真或者赵芳敬,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就在乔白前去不多久,乔家众人在京中的处境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是长房那边在长安街上的两个店铺出了问题。

原来这两处店面,一处是生药铺子,另一处是绸缎铺,本来是京城内的一名富商周充所有。

只是当初周姓富商因为要跟乔家攀扯关系,所以用租借的名义,把这两个铺子分别租给了乔松跟乔白。

虽说是“租借”,其实已经算是给了他们了,只是怕随意大手笔的赠予会落人口实而已。

这两处店面正在京城最繁华的这条街上,又是多年字号,本身带着货源跟客人,是两块肥肉一样,所以这几年来乔家上下也算是衣食无忧。

不料突然间,周富商忽然间派了两名管事前去店中,说是要收回店铺,让乔家的人早做准备。

乔家的人早就把这两家店面视作自己的东西了,何况这几年来他们府内的花销也不小,家里人口又多,所以赚来的银子竟都给花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家里还勉强地吊着一口气,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两家赚钱的铺子,可现在如果周家要把铺子收回去,这岂不是断了乔家的路

所以乔松跟乔白竟打定主意,竟不肯把铺子拱手归还。

可是他们忘了,当初周家只是口头上说罢铺子给他们经营,至于房产地契之类的却一概没有。

毕竟对于当时的乔家人而言,将来只擎等着做黄皇亲国戚了,两间铺子有什么了不得,只怕到时候整条街还是自己家的呢。

而且自从上京后,来交际应酬的人来往不暇,这些人多数都带着厚礼,出手都是送的贵重的珠宝首饰等,也有豪富巨贾要送他们园林之类,因此对于乔家人而言,财源滚滚,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尽管当时周家只是口头上说要将长安街上的那楼给他们,并没有派人递交房产地契,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自觉着乔家乃是皇后一族,有享受不了的荣华富贵,什么小小的地契之类的又何必在意。

谁知竟会有今日。

那周富商因为讨要不成,竟一纸诉状把乔松跟乔安告上了顺天府,说他们非法侵占自己的店铺。又附上了房产地契等证明之物。

顺天府尹雷厉风行地立刻发签,叫人将乔松跟乔白带到了顺天府,稍微质问,真相跟周富商说的一样。于是先将乔家两人关押在牢房之中等候改日再审。

乔可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他们将二爷跟叔叔关押起来不说,那顺天府又派了人去咱们家里,名为搜查实则盘剥……弄的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养真听到这里,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

之前她早就警告过乔桀,后来因为薛典跟谢氏之事的时候也曾跟乔安争执过,所以乔家落在现在这般田地对养真而言却是意料之中。

而且她也没打算要施加援手还是如何,毕竟该说的该劝的她都已经做了,对方不听反而自投罗网,这有什么法子呢

大概是看出了养真脸色冷漠,乔可久心惊之际,上前道:“妹妹!好歹你也是乔家的人,快想想法子吧,二爷跟叔叔哪里曾蹲过大牢,家里老太太们都吓坏了!如果不及早想法子救人,只怕、只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养真听到最后才说道:“哥哥让我如何想法子我又不做官,又不能上公堂,何况这件事顺天府不是审问的很明白吗难道哥哥想让我想法子去贪赃枉法”

乔可久语塞,继而厚着脸皮说道:“妹妹好歹跟十三王爷最好,只要求一求王爷,自然没有做不成的事儿!我、我也知道……二叔先前得罪过你,甚至你们二房里老太太也曾经……但是他们毕竟是长辈,这又关乎整个乔家的生死存亡,妹妹万万不能置身事外才好。十三王爷那样疼宠你,只要你一句话,必然就能救人了!”

养真垂了眼皮:“若是我说不想呢”

乔可久脸色微变:“养真!”

养真说道:“既然占用了人家的东西,只要按照律法好生地吐出来就是了,据我所知这种案子也伤及不到人命,顺天府只怕也不会胡乱宣判,哥哥只要回去静静等候判决就是。”

乔可久睁大双眼看着养真,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怎么这样铁石心肠,你……一点也不关心咱们家的人”

养真对上乔可久责备跟震惊的眼神,安静地说道:“正因为关心,这个忙我才不能帮!我若是出头帮忙,或者让十三叔帮着如何,就等同纵容了他们!他们得不到教训,以后必然更加肆意妄为,这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乔可久呆呆地:“你、你……”虽然觉着养真的反应不近情理,但是却无法否认,这番话的确大有道理。

半天,乔可久才叹息说道:“妹妹的心好狠,简直就像是跟乔家当真一点儿瓜葛都没有似的。既然你如此铁石心肠,那我多说无益,告辞了!”

乔可久咬牙说罢,气愤地转身往外大步去了。

当天入夜,谢氏因听说了此事,便来询问养真。

养真知道谢氏性子最软,若是实情告诉她,她只怕按捺不住。

于是便简单说了几句,又规劝谢氏道:“不是我不管,只是我若是要理会这件事,势必要惊动十三叔,如果十三叔为了乔家出面,以后他们自恃有了撑腰的人,岂不是仍旧一如既往甚至还怕以后闹出更坏的事呢。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壮士断腕似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要再如此醉生梦死不思进取的。”

谢氏忧心道:“话虽如此,可两位爷们从没有进过大牢,……他们不会有事吗”

养真道:“不用担心,顺天府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们大刑伺候,只是让他们长个记性而已。”

谢氏听养真如此说,才总算放了心。

养真送了谢氏离开,心里却也还有一口气噎着。

当下并不回房,只站在墙根处的蔷薇花架下,借着月光打量那粉白色的簇簇小花。

正在出神,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养真只当是杏儿或者齐嬷嬷等,并未在意。

直到那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了下来。

养真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气,此外竟还有些许酒气。

她蓦地回头,果然对上赵芳敬一双如星的眸子,闪闪发光地看着她。

“十三叔”养真哑然,夜色中微微一笑:“你、你来怎么也不出声”

赵芳敬道:“我想看看你呆呆地站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养真道:“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看花儿。”

赵芳敬微微叹了口气,大袖一拂,转身在旁边的石鼓凳上落座。

动作间,酒气在夜色里弥漫开来,但是除了酒气以及他身上自来的清香外,似乎还有一种味道。

养真皱眉寻思了会儿,不动声色地问道:“十三叔从哪里来”

赵芳敬正抬手轻揉着太阳穴,闻言道:“你猜猜看。”

养真见他眉峰微蹙的样子,便走到跟前:“十三叔很少喝这么多酒,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赵芳敬“嗯”了声。

养真打量了他片刻,道:“我替十三叔揉揉吧。”

赵芳敬手势一停,养真在他身后站住,先把小手搓了搓,才轻轻在他太阳穴上摁落。

赵芳敬微微震动,却又强行镇定,他闭了闭双眼,只觉着她的小手绵软柔嫩,与其说是摁在自己的额上,倒不如是直接在心头上抚落揉动着,让他的心开始慢慢地发烫。

夜色中,花香氤氲,或许未必是花香,而是……他浮想联翩,眼神也逐渐变得幽沉,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几动。

赵芳敬心中有一种念头不合时宜地蠢蠢欲动,他想要紧紧地攥住这双小手,又想要把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正有些悸动难安的时候,听养真缓缓说道:“让我猜猜看,十三叔先前……是不是跟一位姑娘在一起”

赵芳敬眉峰一扬,片刻后才说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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