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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上药

“我们家里有钳子吗”

阿汀背上背篓,忽然这样问。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本该被拴在楼梯下的陆小子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绷紧到不能在紧的银链子。细细的,泛着铁血无情的银光。

“他病了”宋于秋问。

阿汀点头,在左手臂上比划着:“这里被烫了三个洞,肉坏掉了,手也是肿的。”

宋于秋年轻时候经历过这种伤疤,知道厉害。

“别碰链子。”

他说:“不然他会死在山上。”

陆靠着野果存活十多年。山是他的地盘,猎狗是他的弟兄,他在那里自由自在。如今的陆没爸没妈也没有家,再跑上山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再下来。

山上没有人能伤害他,但也没人能救他。

这个话题有点儿沉重,阿汀小跑两步,跟上爸爸的步伐,又问:“山上真的有狼狗吗”

宋于秋犹豫片刻,回答:“有。”

王君爷爷的爷爷养过五只猎狗,当时拿来捕猎用。猎手跌落山崖死无全尸,猎狗便趁势逃跑,繁衍出子子孙孙占山为王。

至今大约四五十头。

唯一的好处是性子烈,容不得豺狼虎豹抢地盘。日暮山上,除了猎狗没有别的凶兽。

“它们也咬王君”

“不咬。”

狗是忠诚而富有灵性的,不找大人的麻烦,不朝主子的后代张口,更不与同类厮杀。

“他病好之后,放掉。”

宋于秋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话说的很明白,“山下呆久,他就回不去了。”

狗富有灵性,阴差阳错把野小子认做同类,便不难为他。有朝一日同类遭受驯化,它们将会反目成仇。这是家养与野生的仇,不共戴天。

“嗯。”

阿汀垂下眼睫,轻轻地应了一声。

阿汀家住村东头,走出三家小户的门前庭院,再绕过四四方方的鱼塘与鸡场,迎面遇上河,右拐便是进山的路。

路边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子,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抬头看他们两眼,低下头去继续撒麦麸,喂着满院子的小鸡崽。

要上山了。

山孕育草,摘草之前要告诉山,就像是带走孩子要告诉母亲一声。这是礼貌也是规矩,外公曾经煞有介事地说:没有这份敬重的心,是没有办法成为像样中医的。

想起身材矮小、但严厉守旧的外公,阿汀望着山顶,无声却郑重说一句:阿汀今天来找活血化瘀,清热去火的本草救命。

再望着天空说:外公,阿汀要用你教的本事救人了!要是你能听到的话,麻烦你稍微保佑一下陆吧,希望他的伤口不要再恶化了。

我干什么要保佑那种臭小子啊!!

外公在的话,一定会吹胡子瞪眼。他老觉得走进中药堂的男孩子别有用心,不许她出来的。

外公安心吧,陆好像很讨厌我,并没有什么用心的。

这样说的话,外公应该会更生气:那小子是不是眼睛瞎了看到我的宝贝孙女都没有用心!

阿汀不禁弯起嘴角。

山林很野生,没有大肆破坏过的痕迹。山间没有路,只有一条踩出来的羊肠小道。阿汀跟在爸爸的身后,看见参天的古木,茂盛的花草。

七星瓢虫在叶尖攀爬,蛐蛐儿声重,泥土的味道也很重。阳光透过叶隙,斑驳的照下来。

宋于秋找到一片肥沃的土地,手抓一把鲜嫩的杂草,镰刀一划,干脆利落丢进背篓里。

阿汀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烫伤在中医药学里属于‘火毒’。

折耳根,车前草,蒲公英,血见草以及鱼胆草。几种猪草都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陆情况严重,伤口已经溃烂,光下毒是没有用的。

“爸爸,我去那边一下。”

阿汀在宋于秋的视线范围内活动,时不时靠近这株草,又时不时摸摸那片草。

目光被前方一片绿油油的草吸引过去。

它匍匐在地,犹如暗中行军的部队。枝叶多而茂密,乍一看去是绿红,隐隐带着暗红。叶片扁平,类似于马齿形状,故而得名:马齿苋。

这是一年生的本草,外敷内服,都能止血凉血,有利于散瘀消肿。

阿汀小心翼翼地使用着小镰刀,割下三丛,抬高胳膊放进背篓里。

第二株找到的本草是白芷。

近乎一人高的植物,圆柱形的根,伞状的小花,专生长于阳光充足的地方,喜爱温和湿润的温度。它在绿荫浓浓的林子边缘,肚子沐浴着阳光,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白芷排脓生肌、活血止痛,非常适合陆。

任何事情多了少了都不好,要适度。阿汀觉着采摘的草药差不多够了,正要走,不经意瞧见一株独自伫立的三七。

奇怪。

阿汀疑惑地看着它,脑中自动回想起有关于三七的知识:消肿止痛。既能活血,又能止血,因具有双向调节功能,而赫赫有名。

不过不适合经期和孕期女性使用。

记忆里,三七是现代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盛产于云南地带才对。难道日暮村的位置接近现代云南

温度湿度都对不上呀。

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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