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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说着,她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

时陌手上动作猛地停下,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急切拦她:“不要!”

凌非冷眼瞧着这两人,不知想起什么,残冷地说了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话刚落,却不料前一刻尚还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的长歌倏地转身,电光火石之间就将簪子猛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目光一寒,正要向长歌出手,时陌手中长剑同时刺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他面门而来,同时一手将长歌轻轻推向一旁的蓁蓁。

蓁蓁接住长歌,眨眼之间抬眼,竟见时陌在短短数招之内一掌击中凌非左胸,将凌非震得连连后退,直到数十步方才强行停下,却也没忍住一口鲜血“噗”地喷出。

时陌双眸一眯,就要出手永绝后患。这时,眼风却瞥见凌非身后乍然飞来一支箭矢,势如破竹射进他后背。

凌非浑身一震,低头看了眼从自己后背射入,又从前胸穿出的锋利箭头,不甘心地看了时陌一眼,迅速飞身离开,闪身进了周遭灌木丛林。

时陌不欲去追,抬眼只见远处的赵修扔了手中弓箭,缓缓往自己走来。

……

一行人终究是进了两玉城。

长歌白着脸,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马上,赵修对时陌说:“臣奉密旨暗中捉拿凌非,不想一路追踪而来,竟是见得这等凶险场面。”

时陌的嗓音里听不出情绪:“是本王无能,有负赵大人所托,才会将她置于危险,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本王的承诺。”时陌淡道。

长歌轻轻闭上眼,想起时陌举剑自残的画面,浑身不住地发抖。

“姑娘冷吗?”夭夭在一旁不停地替她添衣服,可长歌的样子还是很不好。

长歌哑声道:“我没事。”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时陌掀起车帘,柔声对她道:“你受了惊吓,不宜再赶路了,这里有一家碧海潮生,我们先在这里歇下。”

长歌轻轻点头。

时陌扶着她下车,长歌腿软,落地时没站稳,跌进他怀里。

时陌索性直接将她抱起,大步进了碧海潮生。

夭夭在一旁小心瞧着赵修的脸色,解释道:“姑娘第一次伤人见血,受了惊吓走不动路也是有的。”

赵修看了夭夭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客栈。

碧海潮生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此处的碧海潮生虽然不若京城那般奢侈堂皇,却仍是本城最好的。在城中心的大片地里修了别致的园林,外头花木掩映,里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甚是风雅,倒是有些大隐于市世外桃源的感觉。

时陌要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抱着长歌大步走进。长歌轻轻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鼻间一路花香未断,更极有层次。

再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被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替她把脉,摸清脉象,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末了,轻叹一声:“长歌,不要害怕,你没有杀他,你只是自保,而且不过是让他流了一点血罢了。”

长歌闻言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以为我在怕杀人?”

上辈子,她连一个国都敢亡,杀人算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是你毫不犹豫不顾一切的样子让我害怕了。时陌,答应我,往后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能再这样子了,我不值得的……”

她说着,眼中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时陌神色顿冷,一对上她的眼泪却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将她搂进怀里,轻斥道:“永远都不要对我说死这个字。”

她曾经就死在他的怀里,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那样痛苦,而他却没有办法救她。至今那可怕的画面还会时常入他梦中,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怎么还能承受第二次?

“如果连你都不值得,那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的意义是什么。”他含笑轻轻擦着她的眼泪,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

“时陌,你不懂……”长歌哭着,又涌出一波热泪。

“不,我懂。”时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是我拖累了你,你本不该面对今日这等凶险万分的场面,你应该是被娇藏在深闺,要我小心呵护的,却因为我落到了敌人刀下。长歌,我想,我们分开走吧。”

长歌眸光一窒。

他轻声道:“我明日就同白术快马启程回京,你撕掉面皮在此处停留数日再走。那些人的目标在我,只要我离开,他们也就跟着走了。再者,他们也不认得你真正的模样,你身边还有蓁蓁和赵大人,足够安全无虞了。至于我,你也不必挂心,除了你,无人可以成为我的掣肘。只要你不在我身边,不论是景王还是昱王的人,我都不会放在眼里。而凌非,他下一次出现之日,就是他亡命之时。”

长歌久久看着时陌的眼睛,含泪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这一分开,我就永远离开你了吗?你不是不相信我的吗?”

时陌笑了,他将她鬓角一束微乱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柔声道:“可是比起得到你,我更想要你的平安啊。”

长歌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克制不住地大哭出来。

时陌,对不起。

我又要一次负你了。

这些人是景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我把他们引来的。我知道他伤不了你,我只是想让你心疼我无辜落入险境,然后主动提出和我分开走。

我只是想要你主动放开我。

如今你真的如我愿了,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好难过……

“时陌,你心疼我的样子让我好难过。”她哭着告诉他,她心底最真切的感受。

如果他不要这样待她,是不是前世今生自己都不会这么痛苦了?

因为这样的他,真的让她无以为报。

“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心疼你心疼谁?”时陌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在她耳边笑着柔声安抚。

妻子……长歌心中一震,而后蓦地转头,主动吻上了那无数次让她颤抖不已的唇。

两个人心中都藏着千山万水,这一吻如,不可收拾。

直到长歌软软躺在他身.下,化成了一滩水一般任他索取,他那走失了十万八千里的神智方才勉强回来。

感觉到他的亲吻渐渐带上了克制,他甚至打算起身离开她,长歌忽地伸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娇娇软软地对他说:“时陌,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话落,长歌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男人浑身一震,指尖下的躯体炙热得可怕。他的亲吻停了下来,缓缓看向她,目光震惊又灼人。

他就这样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在分分寸寸的距离里四目相对,直到长歌几乎以为他用眼神就能将自己吃了,才听他出声,嗓音低沉得惑人:“长歌,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笑了,将心中女子所有的矜持和羞怯全豁了出去,主动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眸光湛湛地看着他,轻声道:“时陌,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想很久了……”

话还未说完,铺天盖地的亲吻落下,她的神识就再一次被夺走。

“好,我们要个孩子。”他吻着她的脖子,她微微仰起头,听他一面亲吻她,一面哑然出声。

明明两个人这样近,可是长歌却觉得他的声音很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他终于疲惫不堪跋涉而来,千疮百孔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力细想,只是下意识地好心疼他,心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捧起他的头,主动去亲吻他的唇,用自己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意去吻他,全无保留。

时陌激烈地回应着她,两人的呼吸声急促深重。紧紧相拥的两具身子在床上翻滚,可是在长歌的手主动触上他的腰带时,他却蓦地将她的手握住。

长歌抬起水汽氤氲的眸子,不解地看向他。

明明她感觉到了他真的很想……

时陌神色坚定:“长歌,现在还不行。”

长歌真是好气:“……”

现在不行就永远没机会了。

时陌叹道:“我不能让你承受无媒苟.合这等羞辱。”

无媒苟.合……怎么会是无媒苟.合?!

这一刻,长歌真是好恨他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啊,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他真的记得上辈子那些事,带着上辈子的执念,应该也不会轻易松口要放她单独走了。

若是他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却答应和她分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早已识破了她的计谋,前方应该准备了更大一个坑等着她。

这样一想又庆幸起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极尽撩.拨地依偎进他怀里:“人常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我现在就想对你以身相许啊……”

他无奈笑道:“那也先要有媒有聘,在那之后我才能让你以身相许。”

长歌心念一转,果断道:“那就今夜吧,星月为媒,义父为证。”

“星月为媒,赵大人为证?”时陌紧紧看着她,目光深得可怕。

长歌在他的目光里,义无反顾点头:“对,趁着义父在这里,星月为媒,义父为证,我将自己嫁给你。”

……

白术去大堂寻掌柜,时陌要他去包下这里最大的一个院落。

掌柜迟疑道:“不是在下不愿意,只是咱们两玉城的碧海潮生同京中的碧海潮生实则是同一个大东家,大周但凡有碧海潮生,最大那个院落都是大东家自己留用的,每日除了固定打理的两个下人,从没有人敢擅自进去,更遑论对外开放,在下实在做不得主。但除了那个院子,别的都好说。”

白术皱眉道:“我家主子就要那个院子,今夜他新婚洞房,旁人住过的他还怕委屈了新娘子。”

掌柜闻言,连忙圆滑地拱手道:“那真是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了……”

白术知他在转移话题,见他难缠,知道果然是没办法说动他了。当下便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迅速拿出一块玉佩,递到掌柜眼前。

那是一方羊脂玉,最顶级的成色,只见它色泽润白,光泽细腻内敛,尤其表面一层如将化未化的油脂,白度与脂度皆非凡品,足可见是羊脂玉中最上乘之物。

但真正令掌柜一惊的却不是这上好的羊脂玉,而是那玉佩上的两个字——远之。

当下,他神色蓦地一敛,方才老油条的样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敬虔诚,他朝着白术拱手,低声道:“原来是大东家,太好了,小的这就去准备!”

白术这才收回玉佩,却见掌柜走了两步又回来:“方才公子说大东家今夜要大婚,可要准备什么?我这就亲自去买!”

白术淡道:“不必,已经有人去准备了。”

白术口中的有人正是夭夭和蓁蓁。

此时两人走在街头,夭夭兴致勃勃,蓁蓁却一脸凝重之色。

夭夭看了她一眼,拿胳膊撞她:“开心点啊,姑娘今夜要嫁人,你这个样子可真扫兴。”

蓁蓁看向她,反问:“你觉得姑娘是真心的吗?”

“……”夭夭望天,“凭姑娘的智谋,若她不是真心,你以为这世上还能有谁能逼她不成?”

“你说得也有道理,”蓁蓁点点头,“可是,若是她果真有心要嫁秦王,为何还要千方百计让秦王主动松口放她?为了达到目的,还险些要了秦王殿下一臂。”

“不是没断成吗?”夭夭翻了翻白眼,“姑娘做事一向胸有成竹,何时失过分寸?那些人你也看见了,根本不够秦王殿下瞧的。再说,姑娘还安排了赵大人在暗处呢,万无一失的啦。”

“是吗?”蓁蓁反问,“若真的胸有成竹,为何后来自己被吓成那个样子?我觉得姑娘可能是算到了秦王殿下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却没料到秦王殿下竟然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举起了刀,他也好歹迟疑一下撑到赵大人赶来啊……结果弄得咱们姑娘又是后怕、又是自责、又是愧疚,这才会被吓得路都走不动。”

“啊?她真的被吓到了?”夭夭惊呆,“我还以为那她是装的,只是想要秦王殿下心疼她啊。”

这下轮到蓁蓁翻白眼了,懒得理会她,径自道:“我只是不知道,姑娘这个一面要远离秦王,一面又将自己嫁给秦王,这是何意?”

夭夭“嗤”了一声:“还以为你多聪明呢,这都想不明白,连我都知道。”

“你知道?”

“因为姑娘心里是真的很想很想嫁给秦王,可是又很怕连累镇国公府啊。她若是在京中嫁给秦王,那就代表着镇国公府满门上下往后都不得不陪着她蹚朝堂那池浑水,从今以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她就是她自己,她只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姑娘,要将自己嫁给她心上的男子而已。两情相悦,两心相许,她谁也连累不着,谁也不必为她的情不自禁付出代价。”

夭夭说着忍不住叹道:“咱们姑娘可真是个天才,这样一个两全之策都能被她想出来,可以说是不负如来不负卿了。”

蓁蓁听夭夭所言,露出恍然之色,又忍不住心疼地叹道:“不负如来不负卿,却独独负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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