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竹知道,两位公子都是画坛新秀,个中翘楚,想必眼力惊人。素竹这里恰好收藏了一副北魏初年名家广陌的一幅名画,两位公子若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数清这画中一共有多少只鸟儿,那此人,便是素竹今晚的入幕之宾了”
我一听到这“入幕之宾”时,不禁莞尔,这素竹姑娘莫不是在调侃我初到之时的那句“依约来成为素竹姑娘的入幕之宾”的吧
陈四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欢喜,觉得这素竹姑娘对自己还是有意的,不然怎会给自己如此好的机会
我还在想着这素竹姑娘居然也如此有趣,嘴角不禁上扬。那侍女便协同他人,将画作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只见画中鸟儿遮天蔽日,如同百鸟朝凤一般,各种鸟类都有,五彩斑斓,形态各异,追逐嬉戏,美不胜收。
而画中只有一个男子负手背对众人独立其间,但见此人身着绯色绒毛镶边公服,头戴展腿璞头,腰系玉带而脚踏木靴,分明就是一位北魏四品以上的文官。
我瞧着那文官的背影微微皱眉,这广陌虽是名家,可平生画作不多,能入手收藏本就十分难得,故而想要一睹广陌的作品,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荣幸的。
而这确实是一代佳作,且不说这鸟之形态与色彩的搭调,就连整体设计都非常灵活多变,想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数清这画中有多少只鸟,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轻yi做到的事情呢
美人嘛,特别是聪慧的美人,果然都是带刺的
随即,又有一人在众人面前点上了一根立香,以象征着比试开始
这一只只数是根本数不过来的,要不是数到一半就混淆了,要么就是不记得数到哪里了,所以,对于善于掌握空间布局的画师来说,自然有自己独特的办法可以数清。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的仿佛都可以听清周围之人缓慢呼吸之声;而时间似乎也过得很快,甚至让人来不及思考清楚,那一炷香便将要燃到尾了
我有些疲累的疏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了,招呼了附近端茶送水的侍女,从她那讨了杯茶来喝,想着这还真是伤神又不讨好的事情,只怕这几天那头疼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刚喝了几口茶水,那香也便燃到头了。
我瞅着那陈四虽然也是一脸疲惫,却是信心满满,当仁不让啊
呵,我还就怕他没信心了
“时辰到,两位公子请宣布答案”
负责看时辰的小厮,提醒着两位公子答题,可自己也不知道该先让哪位公子答题。
我伸出手来正打算问个清楚,怎知那陈四早已按捺不住,一幅承让了的架势,便一步向前,昂答曰:
“多谢逍遥兄承认,还是让陈四先答吧”
嘿嘿,这小子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嘛,这先答对的话可是占尽先机的哦
我苦笑一声,也就由着他去了。
“素竹姑娘容禀,据陈四观察,这画中有二百零三只鸟”
说完,便一脸得意的瞧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呢
我笑了笑,既然他答了二百零三,那我的答案也有了。
“我怎么瞧着,就只有二百零二只啊”
看来,我这答案似乎正中陈四下怀,他终于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了。
“错了,错了,逍遥兄,承让了啊这最后一只鸟,在这文官的补服上呢”
何为补服呢便是文武官员公服上所刺绣出的不同的图案,文官袍上绣飞禽,而武官袍上绣走兽。而根据官员的品阶不同,公服的颜色不同,绣的图案也不同。
按照官员品阶,一至三品服紫,四品至五品服绯,六品至七品服绿,八品至九品服青。
而文官里,紫服绣飞鹤,绯服为孔雀,绿服为云雁,而青服为鸂鶒。
画中男子身穿绯色公服,那公服中定然绣有孔雀了,孔雀也是一种鸟,自然也就算在其中了。
听到陈四此言,众人不禁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为公子心细如尘,纷纷夸赞他难能可贵啊
我听过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按照现在的对比来说,陈四的答案却是是正确的,可惜的是,素竹姑娘从一开始便道出了,此话出自北魏初年
北魏先祖原是鲜卑族人,世代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放羊牧马,自力更生。直至后来北魏开国皇帝宣武帝建立北魏政权。
而太宗皇帝明元帝开始明白马上可得天下,而马上无法治理天下的道理,便开始学习汉人文化,鼓励百姓着汉装,引入汉人官僚制度,这才脱下了胡服胡帽,穿上了带有胡汉两族文明色彩的服饰。
历经三代帝王,高祖孝文帝在位之时,北魏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已形成了着汉装,习汉礼的习俗,这才逐渐没有了少数名族服饰装扮的身影。
即便是如此,北方的少数名族政权还是无法得到一直受汉族文化熏陶的南方政权所承认,他们常常自诩为化正源,对少数名族不屑一顾。
这也导zhi了少数名族政权在一定程du上奴役贬低汉人,这也就是北魏政权中现在都还存zai的所谓“寒门士族”的这群人,他们其实大多都是汉人出生,而门阀士族们多是少数名族部落所转变而来的贵族后裔。
陈四一定不知道这层缘故,所以,他以南方官员公服制度套用在了北魏初年,那是并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还请素竹姑娘亲口公布答案吧”
陈四一脸期待的模样,仿佛他已经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了
“逍遥公子的答案,才是正解”
素竹姑娘此言一出,陈四顿觉五雷轰顶,呆立石化。
“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北魏初年,只有公服颜色制,却还没有补服分级制,这官员身着绯衣,确实是四品以上官员,可惜,他的公服上,没有孔雀”
我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着痕迹的在他耳边轻言了一句话,离开他身边后没多久,那陈四似乎犯了什么急症,整个人就不好了,随后,忽地倒地晕死过去了。
只见他那仆人急忙跑了过来,背起了他们家公子,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了
这样看来,这最后胜利的人,是我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银钱的银票,然后再将那百金的兑票一起拿了出来,压在了桌上,百金兑票可对三千银钱,这加起来一共是千,可老鸨儿的眼神告su我,这些就足矣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我能最终抱得美人归而激动不已,纷纷鼓掌助威庆贺。
片刻之后,那素竹姑娘也从那重重珠帘中走了出来,那一袭白衣的妙曼身影和那晚醉酒之时所见一模一样,只是此时,她的模样更近了些,近到终于可以对上她的眼了
在对上她那灵动迷人的双眼之时,我的笑容就这样冻结在了嘴边,不知为何,我已经忘了言语,忘了周围的一qiē,明明我从未见过这位素竹姑娘,可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
只听她温柔的说了一句话,道:
“今晚,素竹属于这位公子”
一杯酒就这般突如其来的引入眼帘,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她手里接过酒杯的了,在接过酒杯的那一刻,我扬起头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素竹被众侍女拥簇着上了楼,而沿路只留下女子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嬉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