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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匿名

夜色温柔, 繁星闪烁。

从远处慢悠悠吹来的山风在此地拐了个弯儿, 在岑年的琴弦上流连片刻, 带着旋律又慢慢飘远。

一曲终了。

岑年从旋律里,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他拉小提琴是很需要灵感的,而刚刚,那段旋律自发浮现在脑海里, 他根本没多想。

以至于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star fos吗

如果只是主要的旋律也就罢了, 可以说是偶然听过、福至心灵。但是,他在演奏中的某些细节处理,都与上辈子傅燃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

岑年没去看傅燃,心脏却不安地飘了起来。

他放下琴弓, 一边向各位宾客行了结束礼。

低头的同时,岑年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与此同时,原本的小提琴手也解决完个人问题,回来了。他拍了拍岑年的肩, 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许多客人自发鼓起了掌,还有人冲他抛飞吻。更有甚者, 就坐在旁边那桌的一个白人女性风情万种地走过来, 往岑年的手里塞了张房卡, 冲他眨眨眼,说ca 。

傅燃面上的笑容淡了。

岑年“”

他哭笑不得地把卡还了回去, 和小提琴手说了再见。

然后, 岑年在心里把刚刚想好的腹稿修了修, 才往自己的座位走。

“前辈,”岑年把果汁放在桌上,看着傅燃,笑了笑,“怎么样,好听吗”

他微仰着下巴,像是只自己洗好了澡、正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猫咪,眼里的得意差点没藏住,胡须都翘了起来。

“很好听。”

傅燃注视着岑年,温和地笑了笑,说。

“就这样”

岑年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曲子,”傅燃一边唤来侍者,让他把岑年凉掉的餐盘重上一份,一边评价道,“曲子写的不错。”

岑年“”

他的嘴角抽了抽。

“曲子不是我写的,”岑年咬着吸管,嘟囔道,“昨晚偶然听到的。”

“嗯,我知道。”

傅燃一边接过侍者新上的牛排开始切,泰若自然道“是我写的。”

岑年“”

岑年吸溜了一口橙汁,差点被冰块呛到。

傅燃变了,真的变了。

“当然,”傅燃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岑年面前,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演奏的也很好。”

岑年摸了摸鼻子“谢谢。”

岑年把一小块冰抵在齿间,舔了舔,大脑又开始转动起来。

“前辈,”冰块融化了,岑年笑了笑,问,“刚刚,还算符合你的预期吗”

“嗯”傅燃的叉子顿了顿,抬头看他,“什么预期”

“用小提琴演奏的曲子。”

这话岑年布了个陷阱。

上辈子,傅燃后来加入了小提琴的旋律,心里一定是对小提琴的演奏效果有过这么一个预想的。

岑年这么问之前,猜想过傅燃的许多回答。

如果他回答很符合预期,是直接踩了陷阱当然,傅燃不可能这么蠢。

如果是从没有预期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

听见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傅燃的眉头动了动。

他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

“不。”

岑年心跳一滞,镇定地喝了一口果汁,问

“哦”

“简直超出了我的预期,”傅燃温和地笑了笑,“岑年,我以前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还拉的这么好。”

傅燃真心实意地在夸奖,表情认真而专注。

岑年与他对视半晌,看不见任何谎话的迹象。

“谢谢。”

岑年沉默片刻,笑了笑,举起果汁杯同傅燃的酒杯轻轻一碰。

同时,他暗地里磨了磨牙。

这并不正常。

不,如果傅燃并不是重生,这的确是最正常的回答。

这时候的傅燃,与岑年没认识多久。而岑年进组后手就受了伤,从没在傅燃面前拉过小提琴,也从没聊过这种事,傅燃不知道很正常。

而且,重生前的傅燃,根本没写过star fos的小提琴谱子,当提到预期时,首先想到的的确不会是star fos小提琴版本演奏效果的问题。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了一个来回,很快又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

岑年心知,这一回合,他又落了下风。

他们像是各自坐在西洋棋的一边,拿着棋子,斟酌下一步要怎么走。但这又不仅仅是一盘简单的棋。

因为,岑年甚至不知道,棋盘那边的,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位棋手在同他博弈。而且,就在刚刚,当自己演奏完star fos时,已经落了下风,先失一子。

他不知道傅燃究竟有没有握着棋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行着对局。但是,在那首star fos之后,如果傅燃坐在棋盘对面,说不定已经对岑年的身份起疑、甚至已经确定了。

不过

岑年晃了晃玻璃杯,听着冰块碰撞的声音,敛了视线。

先失一子,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就像之前与顾晏喝茶时,他通过顾晏向傅燃传递的信息。

“前辈,”岑年放下玻璃杯,看着傅燃,一字一句地说,“这首歌很好听,是即兴创作吗”

傅燃定定地注视着岑年,半晌后,他温柔地笑着,摇头。

他背后的玻璃墙壁外,是一整片灿烂的繁星。傅燃放下了刀叉,低声说

“不,它叫star fos。”

“star fos繁星涌流”岑年眼神暗了暗。他紧紧注视着傅燃,顿了顿,问“灵感是来源于星空吗”

傅燃再次笑了笑,摇头。他看着岑年,一字一句道

“灵感来源于一个小朋友。”

“我想把这首歌送给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岑年眸色暗了暗。

一字不差。

除了地点与时间不同,傅燃回答的每一个词、乃至神情的细节,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破绽。这是巧合,是傅燃的有意为之,还是

“小朋友”

岑年沉默片刻,笑着提议道“不如等她长大了,在她的婚礼上弹给她听”

闻言,傅燃一怔,安静地看着他。

“我随口一说,如果”

“不。”

傅燃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岑年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

傅燃眼底慢慢漾起了笑意,温柔而英俊得不可思议。他背对着漫天的繁星,说

“这个想法很好,谢谢你。”

“不过”

傅燃垂眸沉思了片刻,说,“我想在里面加入小提琴的部分,岑年,可以借用你刚刚的处理吗”

“”

“当然可以。”岑年说。

没有破绽。

至少岑年没有发现。

按理说,如果没有特殊的变故发生,人对待一件事情的态度应该是一样的。虽然,这辈子傅燃从最初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但那很可能是由于岑年改变而引起的蝴蝶效应。

而此时,上辈子与这辈子,傅燃在岑年问起star fos时的态度的确是一模一样的,连语句都没有变化。

也可能是傅燃正在扮演自己。

不过,这在实际上是可行的吗况且,假设傅燃刚刚得知岑年是重生而来,他能够在那么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进入角色吗

不,不对。

别人可能做不到,但以傅燃的演技与反应能力,是做得到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扮演的从他结束演奏、回到餐桌旁的第一秒开始

或者他根本没有在扮演,是真的一无所知。

或者

岑年大脑有点混乱了。

一直到这顿饭结束,岑年又不着痕迹地抛了几个陷阱,傅燃一一从容地应下,自然而真实。

以至后来,岑年都开始怀疑,一切都是他多心了。

傅燃把他送到了酒店房间门口。

“岑年。”

岑年转过身,把房卡放进了卡槽里。身后,傅燃突然喊住了他。

“怎么了”

岑年转过头,突然被人碰了碰额头。

傅燃用手背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担忧地看向岑年,问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发烧了”

房门还没打开,岑年被傅燃抵在门前,空间不算宽敞

傅燃靠的有点太近了。

他微微俯了身,关切地注视着岑年。一手还放在他额头上,看上去就像是

“呀”

“嘘,别坏了人家的好事儿。”

是同组两个女配角的声音。

岑年“”

好事儿

岑年磨了磨牙。

两个女演员走远了。而傅燃仍温柔而担忧地注视着他,低声说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不要一个人忍着。今天晚上,怎么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岑年,你”

“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岑年眯了眯眼睛。

走廊的灯光并不亮,月色从傅燃身后的窗子里透来,照着岑年的眸子透亮而澄澈。

岑年望了傅燃半晌,笑了

“前辈,我没有发烧。”

傅燃眉头动了动,问

“是吗”

“嗯。”

下一秒,岑年把傅燃放在他额上的手拉下来,同时,轻轻扯了扯他的领带,让傅燃低下头。

然后,岑年踮起脚,用自己额头去碰了碰傅燃的额头。

他的鼻尖小巧圆润,蜻蜓点水般擦过傅燃的唇畔和鼻梁。在额头相抵时,岑年一直睁着眼睛,把傅燃眸中那一刹那没来得及遮掩的讶异、欲望、危险尽数收进眼底。

岑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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